【现代艺术150年】至上主义与构成主义:俄国人

【现代艺术150年】至上主义与构成主义:俄国人

我们之前已经从印象派开始探讨到了康定斯基的抽象画,但是无论这种抽象艺术发展到了何种地步,画面中仍然存在某种叙事性的因素,要么是某种音乐的具象和圣经寓言的形式,要么是某个像色轮一样的实在的出发点。我们是否想过有某种可能,彻底脱离这种追溯到史前岩画的隐喻传统,创造一种拒绝既有存在而致力于创造新世界的艺术形式。罂粟成长与不安之地,而灾难与动荡往往孕育出伟大的艺术。

当托洛茨基、列宁和斯大林谋划着建立一种迄今为止从未被尝试和检验过的平等主义的政府形式之时,这个国家的先锋艺术家也在思考创造出一种不曾被想象过的艺术形式。到了1913年,激进的俄国艺术家已经赶上了他们的西欧对手。圣彼得堡的这一群人对自己的艺术天赋非常自信,以至于开始质疑他们西方朋友的冒险精神。

卡基米尔.马列维奇,这位富有天赋的画家,对常识和荒谬发生冲突的交叉点深感兴趣,他的《奶牛与小提琴》是一幅标准的“立体-未来”主义作品。这幅作品显得高效、奇怪、异想天开、在自觉保持正经的现代艺术中犹如轻松一刻。《奶牛与小提琴》预示着达达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到来,它常常被误认为是特里吉列姆的作品。

同年,这群俄国的基金艺术家推出了一部标新立异的未来主义歌剧《征服太阳》,在接近尾声的场景中,马列维奇在普通的白色幕布上画出了一个黑色长方形。这个黑色长方形将成为艺术史上又一个伟大时刻,指代一种纯粹抽象的形式,一种彻底非描述的绘画风格,即至上主义的创作。

他在向观众发起挑战,不允许他们在画作之外寻求意义。长久以来,观众始终扮演着艺术评论家的工作。教堂、山、光线都服务于观众的感官体验;既是现代艺术对学院派的反抗也没有完全摆脱这种规律。康定斯基的抽象画让双方各退一步,艺术家提供流光溢彩的艺术表现给予形式上的美感,而观众负责想象和体验。然而这一切在马列维奇的画作中都被颠覆了,这仅仅是一个肤浅的黑色图案,画作的颜色和质地就是其本身的目的。这个黑色长方形可以出于马列维奇之手,也可以出于你我之手,但是为什么只有马列维奇的长方形才价值连城呢?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马列维奇第一个创造了这幅画,而别人只是模仿者。

马列维奇的创作是现代简洁设计的思想来源,去除芜杂,简化形状,精简颜色,专注于形式的纯洁性,这不由让人联想到,简约外表其实是智慧、深思、现代性与紧密性的象征。1914年一战的爆发使得先锋派艺术家爆发了对现代社会的强烈反思,整个社会对物质的痴迷以及不断增加的自私是造成社会灾难的根源,过度发达的科技引起了艺术家的反思和检索。他们开始产生了一种乌托邦的思想,他们想要贡献一种遵从宇宙规律的艺术形式,为社会带来某种新秩序。

在此主题下,马列维奇创作了一组《至上主义》的作品。一系列大小不一的长方形分布在画布上,除了这些几何图形之外,没有任何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题材,他关心的是这些作品在观众中引起的感受。马列维奇与他的艺术家伙伴们在1913-1915年间举办了“最后的未来主义展览:从0到10”,它象征着与标榜速度、力量、科技感的意大利未来主义的决裂,而一种崭新的,象征着纯粹、简洁、秩序的新未来主义的带来,这是俄国实验艺术家向全世界发出的信号。

马列维奇的乌克兰同胞,弗拉基米尔.塔特林是至上主义的另一位领袖,尽管他们抱有相似的艺术主张,但是他们之间却相互嫉妒、竞争与分歧,当马列维奇将它的《黑色正方形》悬挂到展览的特殊位置时,这种矛盾彻底爆发了。他为这次展览所塑造的《角落里的反浮雕》用锡、铜、玻璃和塑料创造出几个奇妙的结构,它们被线穿过,停留在与胸齐平的位置。玻璃、铁和钢象征着布尔什维克推动下的俄国工业时代的未来。他相信,他能用某种方式将它们链接在一起,这比马列维奇那光秃秃的、满是宇宙符号的作品更有趣也更有力。

尽管塔特林比马列维奇更实际,但是两人的非客观艺术创作有着许多的共同点:空间中的物体,违反重力规则,质地与空间感,张力、格调、平衡。它处理成球面和曲线的金属片让人联想到弗兰克盖丽的建筑,特别是那享有盛名的毕尔巴鄂古根海姆艺术馆起伏的屋顶。这件三维作品,是有史以来第一件不为模仿或者再现现实生活而存在的作品,它作为一个独立物体存在,它凭借自身的力量竖立起来,他没有被放在底座上,你不能绕着他走,它也不具备石头或者黄铜的坚硬度。这种艺术主张后来被命名为“构成主义”。

在现代艺术的历史中,马列维奇的至上主义和塔特林的构成主义是如此的特别,因为他们与布尔舍维克的当权者们组建了一个联盟。布尔什维克的当权者们热切地拥抱了这种先锋的艺术主张,并且希望艺术家们为新生的共产主义创造一个形象标志。构成主义的艺术家们接受了政治家的支持,而从此之后先锋艺术将永远地和左派联系在一起。那些由超然世外的知识分子所创造的神秘作品,除了对一小撮精英之外,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艺术家的作用是将人民和艺术连接在一起,为人民而效劳。

塔特林开始称自己为“艺术工程师”,而非“艺术家”。“塔特林之塔”充分体现了一个艺术运动的雄心壮志,这个由玻璃和钢铁构建成的400米高的建筑物向世界宣布,苏联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庞大、优秀和现代。咄咄逼人而又洋洋得意的60度角,让这个脚手架似的锥状体框架,倾斜着指向天空和全世界。塔特林在艺术方面也许是一流的,但是在工程方面只是二流的,当苏联还在饥荒和战争中挣扎时,这种建筑方案显得荒唐而脱离现实。

1921年,构成主义再次发起了名为“5*5=25”的展览,这次展览象征着构成主义的正式到来,也是向马列维奇1913年展览的致敬。罗琴科展示了一组三联画《纯红、纯蓝和纯黄》。每张单色油画仅仅覆盖以题目中的颜色,像是一块单色的地毯。他宣称“我发誓,一个平面就是一个平面,不象征什么,到此为止”。但是就最终效果而言,罗琴科的单色油画和抽象主义者那些号称拥有某种精神维度的作品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唤醒了观众心灵深处的某种感受。但是罗琴科一再宣称这些作品只是对原材料进行特性研究的一部分,而这种研究就是他进行艺术创作的全部。

罗琴科紧接着发表了另一份声明,宣布“艺术已死”,称“艺术是资产阶级的”。他们从此抛弃了艺术的象牙塔,转行成为了设计师,来创造那些的社会有用的事物。他们设计海报,书籍,字体,布料,家具,将构成主义的几何构型和结构特性运用到了平面造型中。比埃尔.利西茨基沉浸在俄国革命的狂热之中,被苏联红军击败白军建立国家的狂热所感染着。《以红楔攻打白军》是有史以来最具偶像性的海报,鲜明而清晰,成为了艺术为宣传服务的典型的例子。巨大的红色三角形,以尖角突破黑白分界线,刺入了统治着黑色半边的白色圆形。


在伟大艺术家的手中,非客观艺术达到了它的目的,它穿透现代社会的喧嚣,描述了更深刻、意义更深远的东西。这些仅仅由基色修饰的硬邦邦的图形虽然简单,却带有一种磁性的、吸引人的力量,无法言说,无法用理性来结束。这些俄国艺术家将所有减至虚无,却展露出比我们所知的更多。马列维奇、塔特林、罗琴科、波波娃和利西茨基是出色的预言家,是最早的纯粹抽象艺术的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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